茶花满路

庞先生

校园里显眼的位置上，有几株山茶花，每年春天，它们便肆意开放，红色耀眼夺目，一阵春雨，又纷纷凋落，凋落在地依然花形完整，颜色鲜艳，学生喜欢用它摆出各种图案，远远望着，便觉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以前总觉得它过于浓烈，而且这些园艺种经过长期人工选育，一味追求花形的大和花色的艳，失去了原始种的一些重要特点，这也是自己所不喜欢的，因此一直没有仔细观察过它。
但在今年这个特殊的春天里，看到它那热烈奔放的红色，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就像一个美女，你觉得她烟火气太重，但却被她的热情和活力所吸引，想走近，想看到更真实更丰富的她。


一  纷繁的园艺种

山茶花是山茶科山茶属植物，我国这个属的植物主要分布在长江以南，大家熟悉的除了山茶花还有产茶叶的茶树和木本油料油茶，地处湘东的我们更熟悉的可能是后者，开在山野里的油茶花，花小色淡，但花蕊基部那浓郁的花蜜却留在了不少人的童年记忆里。
茶树的叶子用来做饮料，油茶的种子用来榨油，而山茶花主要负责好看。


关于美，标准从来就具有多样性，每个园艺师心中都有一朵属于自己的最美的山茶花。因此经过古今中外无数人的努力，它的园艺种登记在册的就已超过2万种。
主要育种方向是丰富花色和花形。它的原始种花较小，花瓣 5~7片，雄蕊多数 ，雌蕊1枚。花色主要是红色系和白色，目前利用金花茶与其它品种进行杂交． 培育出了黄色的山茶花。山茶花的花形有单瓣（花瓣 5～7片 ． 排列 1～2轮） ，半重瓣（花瓣 8～30片 ， 3～5轮排列 ），重瓣（花瓣多达 30～60片 ． 5～10轮 ）三大类。


培育耐寒，耐热及芳香品种也是一个重要方向，因为它对温度的要求较为敏感 ．低温到-5℃易发生冻害 ，高温32℃生长受到抑制，抗逆性较差。而且现有品种大多没有香味。
我们校园里5个品种有4个重瓣，花瓣数目都大于50，最早开花的品种名叫金盘荔枝，它最外轮花瓣较大，中间密集着许多小花瓣，只在正中央露出雌蕊的一部分（又叫露心金盘荔枝）。


校园里唯一的单瓣品种开花最晚，而且开在最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但它红花黄蕊绿叶相得益彰，保持了花原本的功能，形态结构应该是最接近原始种的。


山茶花的园艺种重瓣化程度大都很高，有个叫“十八学士”的品种（金庸在《天龙八部》里提到过它），花瓣数多达130片左右，花瓣排列成18轮。
那么重瓣的遗传机制是什么呢？


二  复杂的遗传机制

关于花器官发育的分子机理，最经典的是Coen和Meyerowtz在1991年提出的ABC模型，该模型认为，控制花器官形成的基因分为A、B和C三类，其中A类基因单独作用于萼片，A类和B类基因共同控制花瓣的形成，B和C类共同决定雄蕊发育，C类单独控制雌蕊形成。也就是说，一类基因控制相邻两轮花器官的发育：萼片(A)、花瓣(A+B)、雄蕊(B+C)、雌蕊(C)，结合后续发现的调控胚珠发育的D类基因和协同调控萼片发育的E类基因，ABC模型发展为ABCDE模型：萼片(A+E)、花瓣(A+B+E)、雄蕊(B+C+E)、雌蕊 (C+E)、胚珠(D+E)。


B类和C类基因在高等植物重瓣花发育中起着重要作用，它们的突变或异常表达可诱导花朵的重瓣化 。
目前的研究大多集中在C功能基因突变导致的重瓣花形成机理方面，对A类基因也有一些研究，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的孙迎坤等从‘‘金盘荔枝’’发育早期的花芽中分离到一个C功能基因和一个A功能基因，并对它们在不同发育时期的表达量进行了分析，结果表明两个基因都与山茶花重瓣形成相关。而相关基因突变或异常表达两个最常见的结果是雌雄蕊瓣化和萼片瓣化。通俗地讲，重瓣花的两个常见来源是由于相关基因突变导致花蕊变成了花瓣或萼片变成了花瓣。
下图的花瓣已经脱落，留在枝上的是萼片，但它具有花瓣的红色。说明这个山茶花品种有萼片瓣化现象。


雄蕊瓣化现象更是多见，我们若将下图左下花朵局部放大，可以看到雄蕊基部花丝宽扁，有几个雄蕊花丝部分联合成片状，出现红色，实际上是一种花蕊向花瓣转变的过渡形态。


事实上花器官的分化调节机理远远比模型所示的复杂 。除了不同基因之间的相互作用外 ， 外界环境信号也对花发育基因有调控作用 。植物重瓣花起源方式是多样的 ，遗传模式是复杂的 ， 不同的物种之间 、 不同的品种之间可能不一致。


三  丰富的文化内涵

茶花自被栽培驯化以来，由其起源中心向四周辐射扩散，在世界各地拥有众多爱好者，也由此产生了很多文艺作品，对此进行梳理你会发现，呈现出来的文化也是及其丰富多样的。
例如我国重庆和昆明等多个城市都将山茶花定为市花，但作为起源中心的云南，山茶花的文化内涵显然最丰富。“云南山茶甲天下”不但因为它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还与当地的宗教信仰相关。云南人心中的山茶花代表吉祥、 贞洁， 自元代以后茶花就成为云南民众礼佛拜寺的供奉之花。云南楚雄保留了很多古茶树，有一些寺院里树龄几百年的茶花依然能够盛开，昆明是栽培中心，据说昆明金殿公园就有茶花品种1200多个，我们曾在语文课本上读过的杨朔的《茶花赋》也能反映昆明的茶花种植盛况。明万历年间， 云南巡按邓潢在《茶花百咏》中曾用 “烁日蒸霞 ， 火齐四照 ， 云锦成堆” 来描绘云南山茶花盛开景象。郭沫若在昆明写下了“ 艳说茶花是省花 ，今来始见满城霞 ”的诗句。


  山茶花也是日本文化的象征符号之一。学者方爱萍分析了山茶花意象与日本文化之间的关系 ，指出山茶花的凋谢之态（整朵花安静落下 ，花形完整，保持枝头状态）深得日本民众喜爱，是日本禅宗“静寂美学下超越生死界限”的象征， 因为“即使凋落于青苔之上 ，依旧华丽的山茶红，超越了生与死的界限”。
纵观历史，文人墨客所描绘的山茶花也千姿百态，我想，是茶花的生物多样性造就了茶花文化的丰富内涵，文化差异和个体审美的独特又促使人们不断培育新品种，进一步丰富茶花的多样性。
注：本文发布于微信公众号：沐兰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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